老满终于戒了酒,不是不想喝,是过去走下的牧点差不多都成了空壳壳,没人给老满烧酒喝了。
老满也不想喝了,知道自己喝够了。
老满却并不空虚。
想想吧,人活一辈子,有谁能让自己的儿女日夜厮守着陪到死?
老满有老驼陪伴着呢。
无儿无女的老满就觉得自己很幸福。
有了婆姨和儿女,就是—大家于人,就有悲欢离合。
钱财多了也不好,就要争斗打闹。
老满不,一辈子没和人红过脸,没让钱财烫过手。
那条使自己成为“英雄”
的狼,还是让老驼用屁股给捂死的。
老满突然有了说的愿望。
说给谁呢?老满有时就会像个孩子一样,沉湎在自己的想像当中,周围积聚了许多的人。
许多的人都在洗耳恭听。
那么,老满便也会在这种冥想和回忆里,感受到一种短暂的安慰。
之后,老满就又奇怪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多话呢?
老了,真的是老了。
还有老驼。
老驼让老满真心地牵挂。
滩里没有草,老驼出去一天都混不上个饱肚子。
整整一个春天,老驼就得在这样的饥荒中度过。
老驼的肚子里盛的差不多都是井水,走路时咣当咣当响,像一个很大的水鳖子。
好在还有一口水井。
井里的水也越来越少了,不过,两个老家伙还是够用的。
老满想的是,该让老驼在这样的春天里吃上一些高粱和苞谷,如果能有一瓶子胡麻油溜进老驼的肠胃里,再好不过了。
可是,去哪里找这几样东西呢?现在,大队部也成个空壳壳了,连屋顶上的木头和门窗都让人给撬走了。
如今的队长是个年轻的后生,把一群羊扔给婆姨,自己到处赌博耍钱,还要弄一弄别人家的婆姨。
年轻的队长还没彻底忘了老满这个老家伙,半年来上一次,送些米面,偶尔地也有几条生了蛆的干肉。
年轻队长的眼里却对老满充满了厌恶,意思是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还不死?死了也能让别人清净些。
老满是个拖累,老满自己都觉得是这样。
见到年轻的队长,老满的脸上就先自有了惭愧。
老满的继续活着,已经是个很大的失误了。
老满对老驼说:“你我都活到头了,咋还不死呢?”
老驼就把头昂着。
老满说:“那就活着吧。”
就活着,就这样地活着。
现在,老满让老驼往远处里走,去混上个饱肚子再回来。
老满是眼看着老驼走远的。
老驼从来没有走远过,整整三十年,除了用屁股捂死狼的那三天,老驼总是在老满眼前晃来晃去,只要老满往屋顶上那么一站,老驼就从草滩上往回走。
老驼像是会识数,老满站在屋顶上,就多了半截烟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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