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机杼声,粗布便一寸一寸地织了出来。
我常常在这种声响中沉入梦乡……在乡下的冬天里,嗡嗡旋转的纺车装点着孩子们的梦境,哐嘡哐嘡的机杼声成了孩子们美妙的催眠曲。
粗布织好后,需要浆洗捶打,这样才能平展耐用。
用这样的布给家里人做夏天穿的汗襟子、裹肚子、裤衩子,再剪出几丈来染成黑色的,给男人们做春秋穿的衫子、褂子和裤子,冬天御寒的棉袄,还有裹裆棉裤。
女孩子只有到了出嫁时,才能扯上几块洋布做嫁衣。
农村的被里子、单子就更不用说了,都是用这种土布做的。
在物资短缺、“一大二公”
的年代,妇女们织的粗布不仅自家使用,也是农民唯一可用于市场交换的商品。
在三年困难时期闹饥馑的时候,村里的男人们背上自家婆娘织的土布,跋山涉水到地多人稀的地方换些粮食回来,这样家人才能度过饥荒,保住性命。
那个时候,粗布单子也是农村孩子学费的来源,每到开学前,母亲们就会从箱子底拿条土布床单,到集市上卖掉,换来一卷皱皱巴巴的钱,塞到孩子手里,到学校交学杂费,孩子才不至于失学。
我小时候冬天回老家,都是躺在这样的粗布单子上,盖着粗布被子睡觉的,我的皮肤似乎对粗布有了记忆,躺在这样的铺盖中才睡得踏实。
记得“文革”
后期,我转到六十四中上学,在贺韶村姨父爷屋里住了几天。
姨父爷“文革”
前在青海省财政厅工作,“文革”
中因为家里成分不好,被遣送回原籍劳动改造。
年近六旬的他孤身一人住在老屋的一间房里,每天下地干活,还要自己做饭。
我去时正是初秋,姨父爷用门板给我支了一张单人床,怕我睡不惯光床板,便把他用的薄褥子和单子给我铺上,自己却睡在光席上。
晚上躺在汗腻腻的粗布单子上,尽管能闻到它散发出来的汗味、烟草味,但我依然睡得很香。
几十年过去了,如今手工粗布已难得一见,但我对粗布单子的情愫却一直未泯。
每当在农村碰见纺车和织布机,或者有妇女织布,我都会默默地看半天,听着它哐嘡哐嘡的声响,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乡下……如果在集市上碰到有卖粗布单子的,都会忍不住买上一条。
老伴说:“你买这么多粗布单子,什么时候能用完?”
我说:“留着吧,慢慢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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