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让孩子接触土地,触摸自然,认识自然。
人的一生,如果在孩童时期没有亲近过泥土,那他不会真正懂得什么是童年。
村子的另一头,有一洼涝池,每到下雨时,涝池就是全村雨水的汇集处。
涝池边常常有农妇村姑一边用木棒槌捶布浣衣,一边叽叽喳喳家长里短。
太阳要落下的时候,下地干活的人们,肩扛着犁耧耙锨,赶着牲畜到涝池饮水。
饮完水,马、骡子、毛驴在涝池畔找个平坦的地方打个滚儿。
到了夏天,常有胆大的男孩子脱了衣裤,光着屁股跳进涝池里,像黄汤里的泥猴一般,戏水玩闹,好不快活。
但快活也是有代价的,常常有蚂蟥钻到腿肚子里,开始并不觉得疼,等发现时蚂蟥已将半截身子钻了进去。
于是赶快上岸,用鞋底子抽,直抽得皮肤通红,蚂蟥退出来才罢手。
入夜,会有呱呱的蛙鸣从涝池那边响起,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……村里还有一个做粉丝的作坊,那是生产队集体经济的一部分。
每年进入冬季就将玉米或土豆,最好的是绿豆,粉碎磨浆,滤制粉芡,制成粉坨。
腊月里,户外寒风凛冽,作坊内热气腾腾,几个壮劳挽袖在大盆中搋粉,洁白的粉团在他们手下被搋得一鼓一鼓更加柔韧,待粉团揉搋好后,就可以吊粉丝了。
在热气氤氲的大锅中,将细细长长的粉丝捞出,吊在挂杆上晾晒干透,粉丝就制成了。
阳光下一杆一杆闪着银光的粉丝便成为乡村冬日里的一景。
凉拌粉丝也是过年时村里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美食。
20世纪六七十年代,村民们都在生产队的土地上劳作,庄稼的品种主要是小麦、玉米还有棉花。
有一次我也装模作样地掂着锨和西安哥到玉米地里“改水”
,就是一个畦子浇灌完后把水改道到另一个畦子。
这个看似简单的农活干起来并不容易,西安哥从容镇定,水在他的锨下很听调度。
而我改了两下,水根本不听指挥,到处跑漫,不仅手忙脚乱,还脚陷泥中,浑身泥水,狼狈不堪。
此后,西安哥到地里干活再也不带我咧。
在村子里,我还见过走乡游村的手艺人的绝活。
钉碗锔瓮的锔匠,挑一副放工具的担子,手里榔头敲着砧铁的当当声,就是告诉村里人,锔匠来咧。
那时候穷,碗、罐、缸、瓮都是值钱的家当,碗打了瓮裂了是不能丢的,找匠人补了锔了再用许多年是常有的事。
没有金刚钻,干不了瓷器活。
一把得心应手、钻头淬了火的拉杆钻是锔匠最重要的工具。
在村头树荫下干活的锔匠,手中的拉杆钻顺着裂璺的两侧,嗡嗡地钻出两排孔来,再用专门锻造出来的小扒钉,叮叮当当地铆上。
干这种活需要细心和耐心,要掌握好力度,敲得轻了铆不紧,敲得重了一失手就把碗敲碎了。
好的锔匠都是把握力道轻重的高手。
最麻利的是骟猪的,骑一辆破自行车,标志是车头上插一根系了红绳的扦子。
听见街巷里“挑猪咧”
的吆喝声,要骟猪的人家就会把自家圈里半大的猪娃子逮了来,骟了让它长膘。
只见骟匠把一卷用油布卷着的工具一字摆开,嘴里噙着一柄带钩子的刀子,手抚猪仔,一边拍着它们的腿胯,一边念念有词:“肯吃肯长二百斤!”
在旁边搭手的主人喜笑颜开,仿佛已经看到自家的猪长到了二百斤。
说话间只见骟匠手起刀入,一剜一挑,下手稳准快轻,猪仔还在吱哇乱叫,骟匠已经完活,放开了惊恐不已的猪娃。
迅疾翻起身的猪仔,只觉下身一凉,懵懵懂懂竟然不知道自己被实施了宫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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