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收那些事儿-《岁月当歌的下一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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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小满,就能听到一种鸟儿在村子里、在田野上的鸣叫:“算黄算割……算黄算割……”

在这种鸟儿的鸣叫声中,麦子果然一点点褪去青色,一天天变黄了,这时农家就要抓紧“开场”

了。

开场就是将上年早种的一片小麦或大麦提前收割,拔去麦茬,再把这块地耙平泼上水,晾到半干,撒上草木灰,屋里的劳力轮换着拽着碌碡,一遍一遍往平里碾。

劳力少的农户甚至得碾上一两天,直碾到地实面光,约一半篮球场大小的麦场才算完工。

场是麦收必不可少的场地,收割的麦子晒、碾、扬、簸都在场上完成,农家人对开场一点都不敢马虎。

田野里渐渐黄透的麦子,沉甸甸的麦穗挤搡着,麦芒发出唰唰的脆响,那是麦子成熟了的讯息。

这时爷爷会走入麦田,折下一穗麦来,放在掌心里搓了,吹去麦皮,捧入口中慢慢地嚼着,神情是那么的庄重,因为他知道何时开镰对收成至关重要。

割得早了,麦粒尚嫩水分大,影响出粉;割得晚了,麦粒会随风脱落,遇到突来的风雨,麦子可能倒伏甚至霉变发芽,这对辛苦一年的农家人来说是难以承受的。

当爷爷咽下嚼碎了的麦粒,说了声“明儿个开镰”

,全家人又激动又兴奋,终于可以开割了。

那一晚的梦一定是丰收后吃白馍咥黏面的喜悦和幸福……

五黄六月天,头顶是火辣辣的日头,脚下是热气蒸腾的土地,那是割麦人的苦日子,农家人祖祖辈辈都这样延续着。

爷爷和我的一个堂兄是家里割麦的主力,两个小姑姑负责做吃食往地里送,我年龄小个头矮,割不了麦就打打下手,帮着推车或捡捡麦穗。

爷爷是割麦的把式,只见他弯腰挪步,左手搂麦子,右手挥镰刀,随着嚓嚓的刈麦声,那一行行茂密的麦子便齐整整地放倒在他脚下。

挪上三五步,他便回身将割倒的麦子捆成麦个子。

从这头割到那头,身后是一行整齐的麦个子,额颅上是一亮一闪的汗珠子,衣服的前襟后背早已溻了。

那时候割麦没有机械,全靠人力。

在麦田里,我还见过用芟子(镰刀)割麦的情景,当地人称作走镰。

这种农具把有一人高,一头有两三尺长的弯刀和一个竹篾编的三角形网挡。

割起麦来,人和芟一体,要用巧劲,不得用蛮力。

人直立双手上下持把,刀刃贴着地面,借腰腹之力,由一侧抡向另一侧,黝黑发亮的肌肤下,肌肉在一鼓一鼓地蠕动着,极富节奏和张力。

这时的割麦人仿佛天地之间的舞者,刀过麦落,在网挡的收拢下,麦子乖乖地倒成一排。

这种走镰割的面积大,效率高,但费力气,只有青壮劳力才能胜任。

一晌割下来,人已是精疲力竭,汗摔八瓣,但心里是喜悦的,丰收是庄稼人最大的期盼。

到了歇晌的时候,女人们挎着篮子的,提着罐子的,从田埂上匆匆而来,寻一处树荫,唤男人们来吃饭。

只有到了这时,爷爷和堂兄才放下镰刀,展一展腰身,停下来吃饭。

姑姑的篮子里常常是一碟调辣子、一碟浆水菜,还有苞谷面掺了些白面的蒸馍或锅盔,这就是晌午的饭菜咧。

小姑姑提的尧头窑黑罐里,要么是漂着点油花花的浆水,要么是绿豆汤或稀米汤,这都是平时没有的待遇。

爷孙俩狼吞虎咽地咥着蒸馍,吸吸溜溜地喝着汤,那叫一个香呀。

吃毕咧躺在树下打个盹儿,一会儿便起了鼾声……一个上午的劳作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,想多眯一会儿的堂兄硬是被爷爷喊了起来,天不等人,要割的麦子还在地里立着哩。

就这样一直割到日头偏西的半后晌,麦田里的割麦人才陆陆续续停下来。

接下来要把割倒的麦子运到场上,同样是一项艰巨的任务。

这个活我干过,提不动两捆就提一捆,踉踉跄跄往路边提,麦茬把脚脖子划出一道道红印,汗水一浸蜇疼蜇疼的。

装车是技术活,会装的麦个子码得又多又稳,不会装的装得少还容易倾斜,我们家自然是爷爷来装车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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