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心而论,他努力了,他比其他同学付出了更为艰苦的代价。
到了考场上他却紧张得不行,一下子就慌乱了,除此之外,他再记不得任何细节。
有雨觉得自己很是没用。
同学们的调侃也许不错,这是一个人生的“屠宰场”
,像一群羊那样身不由己地被赶进去,能“活着”
出来的少得可怜,他们这两个班全军覆没也是极有可能的。
有雨又不能不硬着头皮坐在戒备森严的考场上,他没有别的什么选择和出路,惟有回到大漠深处跟了父亲去放羊。
父亲从不问有雨参加高考的事,有意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。
那天,父亲喝了几口烧酒,脸色变得严峻起来,忍不住说,活人还能叫屁胀死?老子放了一辈子羊不也好端端的?你在家里待不住,就到你哥嫂那里转转去。
父亲的后一句话倒提醒了有雨。
有雨坐不住了,他突然想起了盐湖。
小城在东边,盐湖却在西边,与小城的方向完全相反。
如果说小城在太阳升起的地方,盐湖就在太阳落下去的地方。
牧业大队在盐湖搞了一个挖盐队,牧业大队的汉子们大都做过这样的营生,有的直到腰弯背驼才撤回来。
有雨目视着父亲,很庄重地点点头,然后说我想喝点酒。
父亲默默地把酒瓶子递过去,有雨举起酒瓶子看一看后,就很响地喝了一大口。
此前,有雨没沾过一滴酒,现在这一口酒下去直往脑门上蹿,火辣辣的液体燎红了他的眼睛。
有雨突然觉得身上痒酥酥的,有一层毛刺从皮肉里生长出来,就像是硬扎扎的草拱破了地皮。
现在,有雨离开土屋来到公路边,坐进了一顶帐篷里。
坐在帐篷里的有雨除过上学时的那卷铺盖,只在怀里揣了一瓶烧酒。
他把酒瓶子掏出来仰脖子喝上一口,动作看上去挺老道。
酒这玩意儿很神奇,天生是男人的宠物,有雨只是喝了那么几口,就有一些喜欢上它了。
山下的缓坡冥寂无声,裸露的碎石闪着细小而凌乱的光芒,像被一层轻薄透明的水滋润着,那远处的山脉便也微微地晃动。
大旱的日子里,旷野常常呈现出这样的异象,牧人们早已是见怪不怪了。
有雨看了半晌,猛然想起这帐篷是空着的,而帐篷里的摆设虽然很简单,却又不无表明有人居住着。
看来,有雨真是恍惚得厉害了,竟忽视了这样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,直到现在才意识到。
有雨的目光就从公路上收回来,只是改变了一下视角,就被一条红色的透明的纱巾吸引。
这条纱巾系在帐篷的一根架杆上,轻轻地漾着,在帐篷那白色的陪衬下很是醒目,应该一眼就能看见,尽管它悬在那里不发出任何声音。
有雨却没能够及时地发现,真是不可思议,这也只能说明他考虑别的问题时过于专注了。
有雨说至少有一个女人在帐篷里居住着,那条透明的红纱巾明确无误地说明了这一点。
有雨在这样判断着的时候,恰有一阵风拂过,吹得那条红纱巾大幅度地舞动起来,擦着架杆时还发出了一些细小的声音,然而这声音在空阔的野地里竟是那么惊心动魄。
有雨就开始变得不安了,像一个小偷那样准备迅速离开帐篷。
还没等到有雨站起身,却从公路的对面走来了一个人,那人在晃动的空气中如同在水面上漂浮,渐渐地近了。
有雨这时想动也动不得了,现在急匆匆地离开帐篷,就是一个做贼心虚的人。
有雨就又端坐着了,眼瞧着那个人仄斜着腰身站在他的面前。
果然是个女人。
准确地说,是个女子。
有雨很艰难地咬一咬于涩的嘴唇,就不知所措了。
这个女子有雨是认识的。
(第2页)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